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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晓湘李大司寇八十一一百韵 清初 · 释今无
稽古流星园,光曜至人起(星落流星园,老子诞。)
紫气函谷浮,五千论乃嚭。
浑灏仰淳风,轩黄圣化美。
夔龙际陶唐,熙载宅百揆。
道大王章正,文武通经纬。
秋官定邦典,饮羊停沈氏。
宝水龙门,玉节弼纲纪。
择仁古爽鸠,异绩照青史。
四百灵气钟,千波竞清泚。
介寿冈陵峻,纯禧台象炜。
外珥汉庭貂,内秘金仙理。
神凝物不疵,性彻道如矢。
玉既挺蓝田,珠复润隋水。
畴昔登俊选张温言于孙权中庶官最亲密,宜用俊选,于是以陈表中庶,沉静称素履皇甫谧也)
经学实渊溥(孔演也),燕翔赋曾梓王坦被令为之自畴昔,至此为太子庶常)
螭头立豸冠,霜落封事纸。
謇謇喉舌官,大僚亦遭拟(自螭头至此为科臣。)
三辅借汲黯,鞭强如策豕。
合柱匿野王李膺京兆尹,时野王令张朔贪残,执法惧诛,走匿,兄让藏合柱中,破柱付洛阳,杀之),束薪炙颜斐(斐为京兆尹,课人输租,时各因便宜,置薪两束为寒炙笔砚)
别造玉麟符,铜兽安足似樊子盖检校河南内史,有治绩,隋文帝谓曰:“今为公别造玉麟以代铜兽。”)
瞿昙有遗宫,瓴甓方阙里。
玄默迈百王,恭敬及虎兕。
肥硗委荒草,一疏归僧寺。
判磨有后人(汉李元纮京兆尹南阳公主与寺僧争磨,纮判还之。知府宝从一惧,请改判。复大书其后曰:“南山可移,此判无动”),流辉无近祉(自三辅至此为京兆尹
肃肃伯囧任,盈盈耀绿珥。
和鸾驾时龙,精灼陈大议晋傅玄太仆,时比年不登,羌胡扰边,诏公卿会议,谏诤精灼,多见优容。)
综辖南北谯,明镜无瑕滓。
宽明不纵察,岂独欧阳仕。
盗贼西北来,烽烟绕城埤。
力拒智何勇,潜攻寇更迤。
㼾砖日飞㩧,羽檄分迤逦。
战垒阵云深,雕戈杀气否。
清啸有馀閒,笳声发清徵。
不用五浮桥,神臂足可恃。
涡口会占风,顺昌刘锜宋京留守刘锜率所部四万人至涡口,方食,忽暴风拔坐帐,曰:“此贼兆也。”即兼程至顺昌,与知府陈规共守城。兀朮至,以五浮桥绐之,毒其上流,大败之。)
陈汤乌孙,五日解围矣汉段会宗乌孙所围,成帝召陈汤问曰:“度何时可解?”汤知乌孙瓦合,屈指曰:“不出五日,当有吉语闻。”四日而捷书至。)
万灵活全城,功德布遐迩。
复坐醒心亭,酿泉酌清沚。
风回明月溪,嗒然足隐几。
守固道乃通,精专达神鬼。
轩冕悟倘来,临事自有以(自肃肃至此为滁州大仆,言全城禦流寇事。)
汉桓党论繁,大狱雠良士。
滂不祭皋陶,直亮见心肺。
大贤实忧国,满车驱薏苡。
平署赖陈蕃,秉笔竟如此陈蕃不署党人。)
致远不书黄,赵鼎忤严旨。
言切见批鳞,策免解金紫宋高宗时中书舍人潘良贵户部侍郎向子諲奏事久,叱之退,帝欲抵良贵罪,中丞常同为之辨,帝欲并逐同,赵鼎子諲虽无罪,而同与良贵不宜逐,帝不从,命下给事中张致远,谓不应以一子諲出二佳士,不书黄,帝怒,后竟以此策免。)
嗟哉千古同,事难道足比(自汉桓至此,言奉严旨提问黄石斋,责久不报,遂罢官事也。)
浮云澹河汉,春花欺卷苢。
扶策归故庐,江皋步兰芷。
耳热薄击缶,身閒气不痞。
门径敞罗浮,枕席喧海市。
言寻令踪,古坛见仙趾。
宝炉烧马牙,草庵生凤尾。
红树鸣夏蝉,碧池跃金鲤
辋川乐未阑,神州见颓圮。
瞻彼玉京云,心抽无停晷。
衣白不出衡,灵武竟蒙耻。
浊水泻黄河,汀渚溷漫瀰。
厓门海气深,洪波沉二玺。
早为当局忧,声吞徒悱悱。
失手碎金瓯,禾黍日成秕。
卖卜无好桥,采薇今焉是。
噩梦静来醒,常论自可鄙。
九五蝉翼轻,轩师广成子
东南擅竹箭,玙璠满江汜。
弓旌德泽初,文海走新使。
赵孟固不来元世祖侍御史程文海访求江南人才,帝素闻赵孟遹名,密谕文海必致之,竟不往)刘因疾未已元世祖集贤学士刘因以疾辞,帝闻之曰:“古有不召之臣,其斯人之徒欤?”遂不强致)
古有不召臣,斯人今姓
不强见至德,悠悠恣步履。
社树月频圆,钓舫逢岸舣。
丹井铁桥东,青松白云里。
园种安期,秋深蔓藟藟。
一食肺腑清,须髯黑如
清言会有得,顿折登山齿。
春畴啭流莺,壶浆助耘耔。
手植十围,朝夕供凭倚。
白首文潞公,法交华严喜。
不入香山会,但乘篁溪樏。
诗思急涌泉,陆离似抽芑。
烧香话君臣,一喝洞骨髓。
小义不足陈,经术皆奴婢。
餐莲千劫留,人间岁月驶。
明霞彻六窗,笑竖天龙指。
一室乐有馀,棋枰见披靡。
今春一揖翁,语笑从此始。
活火煮山茶,旧事填两耳。
招我荔枝期,添钵不能俟。
寄我自警诗,望之如浮蚁。
小字过蝇头,恰如春韡韡。
星辉南极壮,典型实丰伟。
梦叶熊罴人,一岁超于彼。
称觞集槐堂,宰割俱停止。
仁爱至今存,学解捐鄙俚。
圣教岂二衢,俗子轻訾毁。
声教簉八儒,遵勖继芳轨。
考祥此其时,如春聚百卉。
淮水吕虔,千阶创一戺。
我睇宝安云,满天散霞绮。
亦效开笼翁,祝声声讄讄(讄讄,祝词也。王荆公宰相,时光禄卿巩中笼雀放之,每一放,祝曰:“愿相公一百二十岁。”)
会稽先贤祠传赞上 其四 汉桓先生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一六
先生字文林讳晔,一讳严,又或作俨。
沛郡人
克修志介,仕为郡功曹
后举孝廉、有道、方正、茂才三公并辟,皆不应。
初平中,避地会稽,住止山阴县故鲁相钟离子阿舍。
太守王朗饷给粮食布帛,一无所受。
临去之际,屋中尺寸之物,悉疏付主人,纤微不漏。
移居扬州从事屈豫室中。
橘实熟,乃以四面,风吹落两实,以绳系著橘枝
每当危亡之急,其弥固。
后浮海客交趾,越人化其节,至闾里不为讼(事载《后汉书·桓春卿传》。)
赞曰:
圣哲居齐,尝辞兼金。
先生拒饷,孟氏之心。
我后千载,来游山阴
清风律贪,怀哉文林
易外传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八、《五峰集》卷五
《屯》:元亨,利贞。
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屯者,盈也。
物之始生,盈盈然皆有充满塞实之意,及既生,则发舒矣。
刚柔始交而难生,震始交于下,坎始交于中,难屯,未通畅也。
震为雷,坎为水。
阴阳始交,则勃郁为雷,未为雨也。
震动坎陷,二卦相重,动乎险中也。
屯有大亨之道,贞。
且因雷雨之动满盈也,故「勿用有攸往」,往则不贞,失大亨之道矣。
方天下屯难之时,纪纲未正,法度未明,岂独力所能济?
建侯,广求辅,忧勤不懈,然后能济矣。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
动乎险中,大亨贞
雷雨之动满盈。
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秦暴既极而未息,汉安方来而未定,陈涉以匹夫首事,出万死之计,不畏狼秦,「动乎险中」也。
诚能立为天下除残贼之志,复立六国后,于此有人贞固其心,为秦益敌,以自辅助,守正而不移,则秦可灭,时可治,而天下之屯解矣。
自蕲至陈,未远也;
兵方强,残贼肆行,未艾也;
而遽王之,示天下私,无中正诚悫之心,岂有大亨之道也?
傲长者而妻父去,斩宾客而故人行,听谗毁而诸将不亲附,失建侯之义甚矣。
死于城父,不保首领,非不幸也。
「勿用有攸往」,岂不信乎?
汉高则起丰沛,扶义而西卷蜀汉,扶义而东诛残贼,其贞固可知矣。
张良于邂逅,举陈平于亡命,拔韩信于行阵,取英布于敌国,收雍齿于故怨,是以能诛灭秦、项,刬革暴虐,与天下更始,四海会同,六合为家。
由是观之,则「大亨贞」、「利建侯」之义,圣人示后世之意悉矣。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
《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
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东汉之末,豪杰竞起,有刚阳之德宜为君者,昭烈而已。
痛王室之倾颓,愤奸臣之窃命,扶本宗,诛奸宄,一匡天下,其志也。
而为相于平原,为牧于徐州,归袁绍,投曹操刘表,曾未足以舒其志。
然临祸患而信义益明,不少变其初志,三顾草庐以致诸葛,得庞统,来法正,追景升,顾恋赴义之徒,而众士景从,若水之归海,以贵下贱,而大得民也。
于是遂定巴、蜀,三分天下而有济屯之势,「居贞」、「建侯」之利大矣。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
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
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二、九五应而逼于初阳、不得相从者,以屯故也。
天子者,天下之首;
蛮夷者,天下之足。
中国盛强,蛮夷屈服,天下之常经也。
而汉之时,匈奴暴桀,抗衡中夏,其为足也犹初,其僭乱也犹九。
苏武使焉,匈奴壮其节义,凌折困辱,必欲降之。
虽倚汉刚明之君,而远在蛮夷,为所拘絷,降之不可,归欤不听,故「屯如邅如,乘马班如」,进退不能也。
六,阴也,二亦阴也,妻道也,臣道也,从一而终者也。
武守是道,舍生取义,以死守节,心归中国,义绝蛮夷,虽身在匈奴,不为之用,岂求有功名于彼哉!
譬如贞女,虽或介于强暴而不可侵凌,终不为之字也。
夫使蛮夷,而善归者多。
是时匈奴强暴,非心服中国,而乃使之,是以遭难如此耳。
十者,数之终极而后变也。
居十九年,匈奴势衰,欲归计强汉,乃得还。
然后名扬于匈奴功显于汉室,完节而归,乃字也。
蛮夷服中国,反常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
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炎汉再建之初,隗嚣起于陇西,以庸才居民上,有偏霸之意,即是鹿也。
夫立国以得贤为本,若马援、申屠刚、杜林、郑兴诸贤,皆莫之与而去之,是无虞也。
惟陷身于不义,以及乱亡耳。
终不悟,举兵背叛,不知几而往,困于西城,饥而死,吝穷甚也。
窦融则不然矣,其保河西也,岂无专据方面之志哉!
然闻光武勃起,中原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遂舍五郡之权,一心汉室,终保福禄,亦可谓之君子矣。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桓公入齐,鲍叔实辅之,既而不执其政,「乘马班如」也。
管仲者,己之交游,有贤才而胜己,则求之于鲁,脱之于俘,荐之于公,让之以政,「求婚媾,往吉」也。
于是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鲍为齐臣,至于今称焉,可谓「吉,无不利」矣。
非其能知己之短而肯进人之长乎!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鲁昭公当三桓强盛、禄去公室之时,以人,则皆季氏之人;
以政,则皆季氏之政。
君位虽存而威权去已,不足以有为,欲恩泽下流,难矣。
其膏也,膏,凝结而不流者也。
然则宜奈何?
自小而以渐正之,使恩泽浸润加于百姓,仁心仁闻著于天下,则有吉,如唐武宗、宪宗是也。
鲁昭不知出此,举兵攻之,欲夺数世之权于一旦,恩泽未孚,民莫之与,以致失国出奔,客死他所,凶矣。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汉献帝、皇泰主。
《蒙》:亨。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利贞。
《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
蒙亨,以亨行时中也。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
初筮告,以刚中也。
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也。
蒙以养正,圣功也。
太甲、成王以幼冲未有所知而居君位,童蒙也;
伊尹、周公以刚阳之才,任顾托之重,为发蒙之主者也。
夫伊、周非有求于太甲、成王,太甲、成王非伊、周无以保其尊位,守其宗庙社稷,故「匪我求童蒙」,乃「童蒙求我」也。
「初筮告」,若伊尹太甲,方其居忧之时,即放之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是也。
若不决之于初,待其听政,然后随事之失而言其非,则「渎蒙」矣。
周公成王,自幼冲之中,不顺其意而行姑息之恩,故左右侍御仆从,即以正人为之,以检束其行,使幼而闻正言,见正行,亦不待其临尊位,然后因事一一以教之也。
是以太甲、成王虽无过人之才,而卒皆为大贤者,以伊尹、周公能养其正于蒙,有作圣之功。
此蒙之所以亨也。
夫当天子蒙蔽未发之时,当发蒙之任,负天下之责,苟不持正,自信不疑,则必有乘间投隙而起者矣。
故圣人又戒以利在于贞也。
惟贞,然后足以弭奸邪窥伺之心,厉忠贤进为之志,事功可就,而祸难不生矣。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大舜之有天下也,先诛四凶;
孔子之执鲁政也,先诛少正卯
唐太宗之起义兵也,先诛高德儒。
盖时方蒙蔽,未知好恶之所在,惟先威之以刑,则观听耸动而民知所从矣。
是说去其不知所从之桎梏也。
虽然,刑加于恶之尤者,然后足以正法,新民之耳目而施教化也。
若用之不正,以及众人,则不足以得民心,民苟免而无耻,于治安之道为可吝矣。
九二:包蒙,吉。
纳妇,吉。
子克家。
《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
诸葛孔明执蜀政柄,上有后主孱暗之君,下有杨仪、魏延昧于大体之属,北有蔽欺天下窃命之魏,东有不知天命称尊之吴,可谓蒙之世矣。
孔明尽礼,后主听信,无所嫌忤;
圆融、延,使各展其才力;
结好江东,而不明其称帝之罪;
志在北征,亦必闭关息民,然后用之。
其志大,其量弘,虽未能致其亨,而有安强之吉矣。
广开言路,弃非如敝屩,得是如珠玉,孜孜尽下,事无不察,算无遗数,「纳妇吉」也,岂有凶祸之及哉?
夫臣事君犹子事父,九二刚阳之才,而六五柔顺之君与之相应,故虽居蒙世而有吉。
圣人举而示人以近,故云「子克家」也。
六四:困蒙,吝。
《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汉元初立,萧望之以师傅下行端揆之职,为发蒙之主。
史高望之同受顾命,位望之上,为亲近大臣,以阴柔庸劣之才辅暗懦之君,而昵比于恭、显阉宦不中正之人,疏远望之,不与同心辅政,于先帝付托之意,岂不负哉!
是亦自远于刚阳笃实之贤,故有「困蒙之吝」耳。
六五:童蒙,吉。
《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汉昭所以委政霍光者,冲幼,未明习国家事耳。
非天资愚蒙,乃童蒙也。
以其童蒙而天性聪明,故能上顺先帝之志,下任霍光之贤,而燕王之谋不成,篡弑之祸不作,故为吉也。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禦寇。
《象》曰:利用禦寇,上下顺也。
大舜之征苗,文王之伐崇,汤之放桀,武王之伐纣,皆以其蒙昏之极,不得已,故击而去之耳。
若后世汉高之诛秦、项,汉宣之诛先○之类,禦寇者也。
平城之兵,马邑之伏,唐太宗之伐高丽,为寇者也。
禦寇者,出于不得已,故天人顺之。
汉武为寇于四夷,而望天下之人皆如卜式之顺己,其可得乎!
《需》:有孚,光亨,贞吉
利涉大川
《彖》曰:需,须也。
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
《彖》曰: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
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文王虽有亹亹刚健之德,既受命为人之主矣,若遂欲进定天下,则之才犹足以有为,恶未贯盈,人心未尽去,天命未尽改,时未可以定也。
文王逡巡不进,退处于西伯,而在上,「险在前也」。
文王以服事殷,其忠信于上下,其诚动于残贼,故得行其号令于诸侯,天下化之,而不以为嫌,「刚健而不陷」,岂有困穷哉?
「有孚,光亨,贞吉」,此之谓也。
文王中非有孚,则不足以动商纣,而至于以兵相加,文王虽得天下,是篡也,非「位乎天位」、「中正」之义矣。
文王「位乎天位」,「中正」而不过,故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
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夫以天道处之,何事不济?
故曰「利涉大川」。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
《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
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行之。
古之君子如伊尹之耕于有莘,傅说之筑于傅岩,吕望之钓于渭滨,皆待时于郊野旷远之地,不冒犯世患而求进者也。
其耕也,其筑也,其钓也,用常而已,非有惊时异众之行也,故无咎。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
小有言,以吉终也。
孔子、孟轲执其规矩准绳,周行于诸侯,见可而进,「需于沙」者也,近于世难矣。
然孔、孟志在天下后世,非私己也,故不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
或以微罪行,或三宿而后出昼。
广德弘,其心甚大。
小有患害,厄于陈、蔡,围于匡人景子谓之不敬,尹士谓之干泽,于孔、孟乎何伤?
故当时诸侯敬之重之,万世之下尊之仰之。
「以吉终」者,此之谓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
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范滂、李膺,名冠天下,激浊扬清,进必以其道,「需于泥」者也。
然时方多僻,「灾在外也」。
其气刚,其志锐,其行劲,无所顾虑,露其锋刃,欲以力除奸邪。
奸邪畏忌,则思所以中伤之矣。
党人禁锢,岂无自而然哉?
皆自致之也。
若敬慎如陈寔,虽中常侍张让父葬,亦往吊焉,敬慎之至也。
及党人被诛,而名士因得免者甚众。
使范滂、李膺敬慎如此,岂有诛死之败乎?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汉桓既诛梁冀,拔黄琼,首居天位,天下想望异政。
奏诛州郡贪污者十馀人,海内翕然称之。
时小人充朝,正人处乎其间,佞幸之所必中伤也,「需于血」者也。
夫琼之心,岂止于诛州郡贪污而已哉?
肃清廷列,乃其也,少须服之耳。
及嬖宠益横,自度力制不能,遂上疏极言,称疾不起,不敢安其位,「出自穴」也。
虽言,然一言不听,则不敢据其位而去。
力言之而不止,以与嬖宠争也。
顺听时命,委而去之,虽其壅遏,不行戮于小人,而无凶祸之及矣。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
《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文王之时,位乎天德,退称西伯,天下归之,实行天子之事矣。
其居中正,又何疑哉?
饮食宴乐,以待天命,所需必遂,可谓吉矣。
孔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
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冯翊之说萧,赵广汉之讼魏,皆中无孚实,不知畏惕,过而失中道者也。
故终极其事,皆至于凶。
左雄、周举,「中吉」也;
王浑、王浚,「利见」也。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
《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
小有言,其辩明也。
郑兴、桓谭。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
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杨恽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
或从王事,无成。
《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郭子仪、鱼朝恩。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
《象》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杜淹
九五:讼,元吉
《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曹腾、梁商、贺若弼、韩擒虎、贾复、寇恂和事天子。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主父偃、来俊臣之徒。
《师》:贞,丈人吉,无咎。
《彖》曰:师,众也。
贞,正也。
能以众正,可以王矣。
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率其众七十万,战于牧野。
武王鼓之,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前者倒戈,后者北焉。
其故何也?
不能正心以正天下,故众莫为之用。
武王征之,非富天下也,正己而已矣。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
《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刘虞,吉德之主,士民之所与也。
公孙瓒,暴黠之将,士民之所不与也。
以十万之众声罪讨而一败不振者,以无律故也。
不以律,虽臧亦凶矣。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
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赵将李牧初守雁门之塞,赵王听谗而罢之。
既而边境不安,复命将,请行其初志,赵王听之,乃受命。
于是利钝进退、功罪赏罚,皆专制,赵王不得而与也。
故能一战而破灭三国,边境清净。
夫不用,则听命而退;
用之,则专命而行,得中道者也。
故吉而无咎。
其后禦秦师,赵王罢之而不受命,则恃专而失为臣之道矣,见杀宜哉!
故《象》以「承天宠」为「中吉」也。
吴、楚反,景帝周亚夫三十六将军讨之。
亚夫言于帝曰:「楚人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
于是吴攻梁急,梁求救于帝。
帝命亚夫救之,亚夫守先谋,不奉诏,坚壁不出,而遣轻兵绝吴、粮道
吴、楚兵卒困于梁,饥死叛散,以破灭。
惟其委之重而自任也专,故能有是功,吉无咎也。
虽然,人臣有大功于天下,奉身而退,不为天下先,可也。
亚夫绛侯之子,复有大功,又为辅相,守正而行,抗义不挠,其居正也善矣!
然卒取死亡之祸者,不知消息盈虚,与时偕行之过也。
唐宪宗之讨淮西也,既命裴度御史往视师矣,又命以为相,使赏罚用命不用命,又命往釐以既厥事。
信之深,任之确,恩礼有加而无怠也。
所以平逋寇宿贼,威震诸藩,合乎「王三锡命」、「怀万邦」之义,可以为天下后世法矣。
六三:师或舆尸,凶。
《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用师之道,必以才德谋虑足以服人心,如丈人者主之,故能有成功。
若燕乐毅丈人也,而以骑劫代之;
若赵廉颇丈人也,而以赵括代之;
李牧丈人也,而以颜聚代之。
此以众人而尸丈人之事者也,不败亡何待!
六之才德,众人也,而三之位则统师也,故圣人明舆尸无功之义。
六四:师左次,无咎。
《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齐桓伐楚,退师召陵
赵充国讨先○,固守不战;
汉高祖项羽,舍荥阳成皋而趋宛叶;
朱隽讨韩忠,解围而后复战,皆「左次」也。
「左次」者,不以气也,必有义也;
不以力也,必有谋也。
夫聚众而付以艾杀人之器,岂得已哉?
能以谋义行之,庶几其可胜矣。
此兵家之常也,故无咎。
六五:田有禽。
利执言,无咎。
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
《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
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夷狄居边塞不毛之地,盗贼屏其邪心而从于教化,不害良善,其宜也。
夷狄若有侵犯于中国,盗贼若有干犯于天下,则是禽兽在田而侵犯稼穑也,当申其罪而讨之。
大禹之征有苗,汤、武之征桀、纣,汉高之伐项羽,则皆申其罪而讨之,故蛮夷率服,天下响应,为利大矣,故无咎。
然任将之道,必以名德才行足以率众者为之。
九二刚阳,三才在下,为师之主长子也。
若不任长子而以弟子众人庸才间之,未有不败者也。
郭子仪、李光弼尚有相州之败,况他人乎?
吕蒙不肯与孙皓并为大督,曰:「昔周瑜、程普并将,几败国事」。
《比》:吉。
原筮,元永贞,无咎。
不宁方来,后夫凶。
《彖》曰:比,吉也;
比,辅也,下顺从也。
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
不宁方来,上下应也。
后夫凶,其道穷也。
张良以兵法说他人,皆不省,及以说汉高,则常用其策。
曰:「沛公殆天授」。
故遂从不去,「原筮」也。
其从沛公以复仇暴秦而济世安民,非以为乱也。
此仁人之心,可久之道,为天下之正理,得「元永贞」之义也,故无咎。
沛公约法三章以收秦民,马援之择君,窦融之归光武郭嘉之去袁绍,皆「原筮」者也。
其相比,莫非有善谋,行常道,守正理者。
邴原曹操曰:「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明公之所以待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
刚中者不能如是。
不然,以利相比,如赵高、二世之君臣,与夫窦、灌之朋友,未有得无咎者也。
夫天下未定,国家未立,而身未安,固宜汲汲求此。
若楚、汉分争之时,君臣未定,百姓未知所归,贤能未尽见用,韩信、彭越、英布之徒,不能乘此时举贤恤民,求上下之助以宰制山河,保其大功。
及楚已灭,天下归汉,乃奉兵叛逆,自取灭亡,「后夫凶」也。
隗嚣之徒,才不逮数子,方纷乱之际,则坐谈西伯,及中原略定,乃始举兵图大事者乎?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
《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成汤三聘之,然后起;
诸葛孔明躬耕南阳,先主三顾之,然后见。
聘之在彼,而起在我;
顾之在彼,而见在我。
其尊德乐义之心著于礼貌之间,然后就之,故足与有为也。
不然,则失身于人,虽有规矩准绳,焉得而用之?
反为有势者之所贱矣,安得吉?
六三:比之匪人。
《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齐王建所有之群臣宾客,反为秦用,卒误王建,死于之间,不亦伤乎?
《小畜》:亨。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
《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
郭子仪虽为鱼朝恩所忌,然朝闻命,夕引道,信命而行,「复自道」者也,是以奸邪莫之能害而终吉也。
李光弼因谗邪之间,遂拥众不朝,则不能复于道矣。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汉明帝察察刚急,治楚王英狱,无辜连逮不可胜数。
群臣希旨,无敢以情恕者,独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出万死,为无辜一言。
其言发于忠诚恻怛,「有孚」者也。
其情既笃,其辞既达,其义既明,故卒从其言,死罪免而恐惧亡矣。
正君心,救无辜,何咎之有?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
《象》曰: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舜既受尧之命有天下,而尧朝旧臣,如共工、驩兜、伯鲧,佐尧治天下,其执权利之日久矣。
舜,江海陶渔之人也,虽以尧命听居其上,其志未尝不欲专命,使舜不得有为于天下也。
然舜以天德居天位,其有孚可知,固将分天职与天下圣贤共治之,分天禄与天下圣贤共食之,列天位与天下圣贤共守之,岂奸邪之臣所能遏哉?
是以九官命而不仁者远矣。
「挛如,富以其邻」,此之谓也。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
贞厉
几望,君子征凶。
《象》曰:既雨既处,德积载也。
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东汉阉宦之盛,自孝和永元中郑众始得与闻政事,其宦者出入禁闼,以奉承为事者也。
昵比则易以亲,顺事则易以信。
其后遂得天宠,日侵朝权。
至永兴之时中官近习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政令一自之出矣。
然贤者犹或用,势已张而未成也。
延熹之末,逐党锢,贤智举不得进,于是乎成矣。
所以及此者,以其昵比顺事足以惑媚人君,而桓、灵之君心与之同,性与之合,「既雨既处」也。
赵忠、张让之徒,岂知其非,日以益甚,终受诛戮,固其宜矣,「妇贞厉」也。
虽然,阉竖也而执国柄,政自己出,侵逼人主,「月几望」矣。
陈蕃、窦武以区区之力,不复顾虑,诵言诛之,欲以一旦而夺百有馀年凭藉之权,不亦难乎!
孔子曰:「有所疑者,戒时君子必知疑虑,徐思所以制之,则不至于凶矣」。
《履》:虎尾,不咥人,亨。
《彖》曰:履,柔履刚也。
说而应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
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袁涣之答吕布严颜之答张飞薛包之事父母,谢安之桓温,所处至顺,所言至当,皆以「柔履刚」、「说而应」之故,虽履强猛暴戾之地,终不见伤害也。
至强暴也,而文王徽柔懿恭以事之,故能免于羑里。
西伯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则得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其德,光大明于天下后世也,其亨可知。
初九素履往,无咎。
《象》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张良以布衣起为帝者师,及功成天下定,则从赤松子游。
杨秉以儒生起为三公,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
此安其卑下之素,往行其志愿者也,故贵势不能动其心,利禄不能乱其操。
以是而行,岂有咎乎?
九二:履道坦幽人贞吉
《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
黄宪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非有惊众险异之行也。
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之仕,亦不之拒也。
行至京师,竟无就,若其中以利欲自乱,岂能从容应之若是乎?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
武人为于大君。
《象》曰:眇能视,不足以有明也。
跛能履,不足以与行也。
咥人之凶,位不当也。
武人为于大君,志刚也。
吕布刚决不常,智卑而才小,虽统众为将,固不足以济乱也。
然以董卓之悖逆而杀之,以袁绍之背叛而绝之,「眇能视」、「跛能履」者也。
其见非能穷理,其行非能尽义,亦迫劫于形势,因以为功耳。
使统御于人,遵约束而行,则未必不为名将,如尉迟敬德之流,保其天禄矣。
以其刚决猛暴而居人上,自主一方也,故躁率妄行,谋不中礼义,动不中几会,「履虎尾」,蹈危难,为曹操所擒,而被「咥人之凶」焉。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
《象》曰:愬愬终吉,志行也。
东汉之初,窦融保据河西,专有方面。
厥后归命光武,以为大司空,居近君之地。
光武刚强明决,以法术制驭臣下之君也。
尝专制,则光武心忌,本处于外,入为大官,则旧功臣心不平,「履虎尾」也。
谦恭小心,有子欲其恂恂守道,不愿其才能,其畏慎可知。
愬愬」,畏惧也。
能如是,不以宠利居成功,其「志行也」,故终吉。
九五:夬履,贞厉
《象》曰:素履贞厉,位正当也。
刚决也。
尧、舜之圣,犹曰钦明文思,允恭克让。
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
仲虺戒汤曰:「从谏弗咈,先民是若」。
《诗》称文王曰「小心翼翼」。
盖优游从容,宽大尽下者,圣人之容止也。
能如是,则履帝位而不疚矣。
若自以为居位正当,任其刚决,不复畏惧,则德不能日新,往往日退,不如其初。
此危道也,故曰「贞厉」。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有庆也。
曾子寝疾病,谓门人曰:「启予足!
启予手!
《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夫人有一善一功、一言一事,欣欣然自喜自足而不能有终者,多矣。
焉知君子以天下世世为消息,没身而后已乎!
曾子启手足,可谓「视履考祥」矣,必得正而毙,可谓「其旋元吉」矣。
《贲》。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
《象》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
季氏使闵子骞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
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王烈寓于辽东公孙度欲以为吏,为商贾以自秽,乃免。
六二:贲其须。
《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六二,文明,贲之主。
其质阴柔,随质之善恶而贲之耳,故不能变其质也。
叔孙通制礼仪,因汉高所能行者而已。
九三:贲如濡如
《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三,处文明之极,阳奇阴耦,阳居其中,阴阳交合,情文悦怿,贲之盛也。
如舜得十六相,文王得四友,汉高得三杰,光武得二十八将,唐太宗得房、杜、王、魏,君臣相辅,光被天下后世,而膏泽下于斯民,「贲如濡如」也。
方世之乱,英雄角逐,君择其臣,臣择其君,非素有定分也,皆以情合气浃相从耳。
茍不长守贞固,而继之以疑阻猜嫌,则君臣必不相保,未有能终者也,安得吉?
如陈灵之杀泄冶赵迁之杀李牧,袁绍之杀田丰是也,终为人所凌辱矣。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德宗、陆贽。
《剥》。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象》曰:剥床以足,以灭下也。
汉和帝郑众窦宪有功,遂得与闻政事,阉宦擅权,侵害正人,自此始矣。
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其凶必矣。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
《象》曰:剥?
以辨,未有与也。
天子者,天下之本,民人之主。
其得位也,上受于天,下受其君父,而辅之以大臣者也。
桓帝李润、江京而废,来历以死争之是也。
而同谋之徒皆见险而止,历独立无助,桓帝遂废。
后虽立于孙程等,然进退人才,更张政事,皆在天子之手,犹未甚也,而执朝政与大臣为伍之势成矣。
若大臣得人,以其类进,则犹可为也。
六三:剥之无咎。
《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
剥者,阴剥阳也。
三,居刚应刚,以阴从阳者也。
东汉吕强处阉宦之中,独有爱君子、忧宗社之心,虽身被杀,犹有令名,无咎也。
上皇帝乞辨忠邪书元符三年 北宋 · 崔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六、《东都事略》卷一○五、《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八、《宋史》卷三五六《崔鶠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三○四、《宋元通鉴》卷四六、《经世八编》卷一二五、《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八
臣闻谏争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
夫以人臣而有讪谤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以言为戒也。
臣尝读史,见汉桓帝以灾异数见,博求直言,及刘儒上书,则不能容。
又观曹鸾讼党人而被诛,李少良元载而见戮,未尝不掩卷兴嗟,矫然有山林不返之意。
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诏求直言,蚍蜉区区,欲报万一,而诏有「言之失中,朕不加罪」,又曰「尚悉乃心,无悼后害」,则感极而继之以泣。
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肯一吐,是天下臣子负陛下也。
伏读诏书曰:「凡朕躬之阙失,左右之忠邪,政令之臧否,风俗之美恶,朝廷之德泽有不下究,闾阎之疾苦有不上闻,咸听直言。
臣以谓方今政令烦苛而民不堪扰,风俗险薄而法不能胜。
德泽非不厚而施设不得其当,疾苦虽欲闻而询求不得其人。
此特未暇为陛下一二陈之。
而特以左右之忠邪为本,忠邪判,天下无馀事。
惟其有忠不能明,有邪不能去,则陛下之阙失莫大乎此。
贱臣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以陛下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以为奸党者,此必邪人也。
侯览、曹节尝以党人之论藉口诛李膺、杜密,捕夏馥党魁,指范滂所用为范党,海内涂炭二十馀年,废锢诛徙者不可胜计,汉自此亡。
李宗闵、牛僧孺、李德裕各植党与,更相报怨,󲦤绅之祸不解者四十馀年,唐亦自是不复振。
以本朝社稷之灵,宗庙之福,而憸人乘间以党人为名,扫除天下善士,汉唐衰乱之祸,将复见于今日,甚可骇也。
夫毁誉者,天下之公论,臣切怪朝廷毁誉与天下大异。
故责授崖州司户参军司马光,陛下左右之人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
宰相章惇,陛下左右之人以为忠,而天下以为奸。
此何理也?
臣请略言奸人之迹,而陛下试以是观之。
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专营一己之私,不顾国家成败者,谓之奸可也。
变乱是非,倾移主意,怀道德者必加诬染,负高名者在剪除,谓之奸可也。
苞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庭,谓之奸可也。
以奇技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然后独操刑赏,自报恩雠者,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迮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以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
凡此,光有之乎?
有之乎?
皆惇之所有而光之所无也。
夫有其寔者名随之,无其寔者而与之名,天下其谁信之?
《传》曰:「谓狐为狸,则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
是故以佞为忠,则必以忠为佞。
于是乎有缪赏滥罚,缪赏滥罚行而佞人徜徉矣。
如此为国不乱者,未之有也。
凡事四朝,以忠信长者闻于天下,危言正色,奋不顾身,虽古名臣无以远过。
而谓之奸,欺天下也,欺后世也。
夫一人可欺也,朝廷可欺也,天下后世不可欺也。
周勃木强敦厚,故属大事、安刘氏,非不可。
汲黯好直言,面折人短,故能寝淮南之言,辅少主守成,贲育不能夺。
由是言之,姑欲周旋奉事,便佞捷给,则人人皆可为公卿。
必期于利害安危之际,无负国家,非正人不可。
臣孤生晚辈,平生不识,而又已死,何所爱惜?
所惜者,国家为奸邪报仇而负天下之谤耳。
至如狙诈险贼,臣不能尽知,可怪天下士大夫呼曰贼。
李栖筠御史大夫,天下尊之而不敢呼名,曰赞皇公侯。
仅一布衣之士,西河之人尊之而不敢名,呼曰侯君。
贵为宰相,人所具瞻,天下以名呼之,又指以为贼,何也?
辜负主恩,盗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贱而名之,又指其寔而名之以贼也。
且以一事中外所共知者言之。
指元祐之臣尽以为党而投之必死,独苏颂无恙。
固天下之贤者,然所逐皆等夷,以谓不预政事,则元祐时宰相,此何理也?
窃国柄也。
自陛下承天宝命,入绍大统,海内翘然,日跂新政
京师人曰「大,殃及子孙」,又曰「大,无地安身」。
章惇,小御史中丞安惇也。
夫百姓至愚而神,此言虽小,可以见天下之心也。
公议所在,借使陛下史臣不书,而天下之人必有书之者。
晋侯一国耳,六官之长皆用,民誉而无谤言,于是乎能霸。
陛下广有四海,选择一二臣顾反若此,臣恐伤天地之鉴,累日月之明,失天下之心,贻后世笑。
夫小人譬之毒蛇蝮蝎,其凶忍害人根于天性,随遇必发。
天下无事,国势安强,不过贼害忠良,破碎善类。
至缓急疑危之际,则必有反覆卖国之心,跋扈不测之变。
何以知之?
盖自古欲尽去正人者,非奸臣则逆子。
萧望之、张猛、苏建、京房、贾捐之者,石显也。
韩瑗、来济、褚遂良、长孙无忌、上官仪者,许敬宗也。
张九龄,诬王忠嗣,杀李适之者,李林甫也。
杜佑,陷李揆,杀颜真卿者,卢杞也。
孔融、杨脩、荀彧者,曹操也。
诛戮关中旧族者,董卓也。
尽去中朝名士者,粲也。
夫正人者,君之羽翼,奸贼患之,必剪其翼然后得志。
唯陛下前知诡计,密挫奸谋,力收骨鲠之臣,自为羽翼,其所以消灾变于无形,守太平于长久也。
宰相者,使百官各任其职者也。
比年以来,谏官不闻论得失,御史不闻劾奸邪,门下不闻封駮诏令,共持喑嘿,主事媕娿,非宰相使之而谁也?
李林甫以其罪大灭顶,恶极通天,则招天下邪人佞夫,布在言职,胁以祸福,无敢正言
由是窃相位十有九年,罪大恶盈而人主不知。
此可以为后车之戒也。
且以一事言之。
汉成帝欲立赵昭仪皇后太中大夫刘辅上书,以忠切得罪,而师丹、谷永、辛庆忌之徒交章请救。
夫以汉绪中衰,犹有清议主张争臣
顷者谏官邹浩以言事得罪先朝,左右大臣拱而观之,谏垣同列无一语者,又从而挤之去。
失左右大臣股肱心膂,而言官其耳目也,皆天下安危之所系,而一切奸谀若此,则陛下亦欲柬拔忠荩,图回太平,孰为陛下言之?
孰为陛下行之?
奸词互至,邪说沓进,陛下亦有尧舜之聪明不得行,朝进一人而后止,暮逐一佞而再收,是非纷纭,邪正参错,而天下之事败矣。
恭惟陛下躬睿圣之资,体温文之德,皇天眷睐,宗庙顾享,畀何神器。
今欲钦承上帝,慰答祖宗之灵,而国势若此,此臣所以为陛下虑也。
夫日者阳也,阳为君子。
食之者阴,为臣,为小人。
日有食之,臣侵君,小人胜君子也。
且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且侵阳,故其变为大。
其所以消复之道,臣不敢曲牵异说,旁取杂家,姑以经传所陈闻于陛下。
《十月之交》,日食之诗也,刺四国无政,不用其良。
上至卿士司徒,下至趣马师氏,咸非其人。
《左氏传》曰:「国无政,不用善,则自谪于日月之灾。
弭灾之道有三,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
唐臣宋璟曰:「日食脩德,使君子道长,小人道消,止女谒、放谗夫,所谓脩德也」。
此言播于《诗》,著于《传》,可以覆视。
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独运乾纲,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臣心,则天意解矣。
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修德善政之寔,则非所以应天也。
《传》曰「应天以寔不以文」,惟陛下至诚无忽。
李郎中新南阳省 明 · 夏原吉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一部
南阳有佳士,年富才华充。
壁水暂游憩,天曹遽登庸。
试事建宁幕,颐情武夷峰。
能声沸众口,芳誉闻宸聪。
徵还凤墀下,超任乌台中。
峨峨冠金豸,表表乘玉骢。
豺群顿扫迹,鼠穴无留踪。
汉桓让先辔,唐温仰高风。
俄转虞衡郎,力赞冬官工。
政绩日益著,秩禄时尤隆。
缅怀三釜荣,弗逮双亲躬。
遑遑风木悲,耿耿羹墙容。
九京渺何处,万感徒填胸。
濡毫写中素,叫阍谒重瞳。
松楸许归省,椿萱更褒崇。
鸾诰绚五色,天章炳双龙。
存殁总光被,古今实希逢。
百拜谢丹阙,三祝效华封。
驱车向晨出,祖帐如云丛。
浩饮倒鹦鹉,高歌遏冥鸿。
都忘去路遥,共喜归兴浓。
到家拟何时,屈指应初冬
锦衣照丘垄,竹马喧儿童。
故旧远问遗,亲姻竞过从。
鸡肥酒正熟,乐极情曷穷。
第念丈夫志,不与流辈同。
凌摩必霄汉,栖息羞蒿蓬。
圣朝况当宁,小大咸献功。
展墓苟云毕,趋朝敢辞匆。
亟驾青云翼,来觐黄金宫。
及时树勋业,努力全孝忠
嗟哉昼锦堂,岂独韩魏公
上皇帝万言书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二、《跨鳌集》卷一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五
元符三年五月十一日兴元府南郑县丞李新谨昧死百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伏睹诏书,以四月一日日蚀,许中外臣寮及民庶实封言事者。
臣学闇识陋,不能深明治乱之原,谨条当今急务,析为十事,以应诏书所求,伏惟陛下裁择。
臣闻天不言,示人以象,天子继天,故应天以实。
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其诬甚矣!
《春秋》书日蚀,书之而已,不言禳禬之事,而左氏乃有用牲、用币、击鼓、驰走之文。
《书》曰「建用皇极」,谓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徵荐臻,其传曰「时则有日月乱行薄蚀」是也。
而古人乃有避殿、彻乐、减膳之事,是皆不求其端而修其末,不推原其失,而狃习之。
臣所谓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者此也。
乃者四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在毕八度。
夫日宗众阳,而象至尊。
四月正阳,纯乾之月也。
阳生于复,至于巳则阴爻尽矣,阴爻尽而犹蚀,明阴侵于阳,是犹小人而乘君子之器,不可以不虑也。
臣窃念陛下出膺宝绪,乘龙御天,纯乾之象也。
朔,一月之始也。
即位,人君之始也。
天其或者警陛下于其始耶?
《春秋》谨乎始,所以举其终,君子谋于始,所以慎其事。
方《小毖》求贤以为助,《访落》谋庙而后行,纶语之敷,初自微以及著,涣号之发亦惟行而弗返。
一设不当,则举棋不定,再虑莫,则置器非安。
汩河之源而流卒于不清,乱丝之端而末至于不理,此陛下所以思正其始也。
仰惟陛下仁孝洽闻,睿智有临,而更求己躬之阙失,大新宪度,刓去敝蠹,而复咨政令之臧否。
欲分左右之忠邪,故未即乎正殿而知亲贤之为急;
欲明风俗之微恶,故未加乎元服而知民事之不可缓。
广垂漏泉,而惧上之德泽不下究;
大辟言路,而恐下之疾苦不上闻。
虽舜之绍尧,中宗之继太戊孝文之起代邸,稽古愿治之意不过如此。
而臣窃有议焉。
自臣结发读书,弹冠从仕,释负薪之忧,而索大官之廪者已十年矣。
目之所睹者,信以传信;
耳之所闻者,疑以传疑。
属在遐徼,叩阍未得,流贾生之涕,抱嫠妇之忧,盖亦有日矣。
丁绍圣有为,奸臣擅命,朝多忌讳,杀身亡益,而狂狷之论,进不得吐,退复鲠其喉而不得下。
见庶人之议于道,商贾之谤于市,则又与国包羞而怀愤也。
幸今陛下揭至公之路,来直臣之口,臣虽疏愚,请毕以献。
非陛下赦而容之,孰肯右臣言者。
臣尝谓方今之弊,权纲不在人主,贵任不及宰相,朋党之风炽,台谏之职轻,士不素养而用,师不素虑而出,土木之役兴,财利之臣进。
西南亡备以虞仓卒之变,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
远士下吏,不识国体,缪悠之谈,欲以上移天意,动悟万乘。
午夜甲帐乙其处以终篇,是非野人之芹,则辽东之献豕者也。
何谓权纲不在人主?
自古固有专之者矣。
政在陪臣,则诸田分齐;
政在大夫,则六卿分晋
在房闼则拱手,在外戚则跋扈,在诸侯则僭拟。
今之弊释此而在宰相
曷以知之?
臣尝见其挟天子而报私仇,搂大臣而生死之,鼻息干云端,刍狗视同列,台谏敛衽,道路侧目。
哲宗皇帝春秋鼎盛,可与有为,可与无为者也。
不于此时辅弼以仁义,启沃以道德。
今日兵革,明日祥瑞,是进之以好胜喜功之心,而萌夫骄汰之志,则声色之奉、台榭之乐,无所不至矣。
是蛊人主而夺之权也。
此与夫言天子不宜登高,登高而国耗;
不宜閒暇,閒暇而观书者同也。
神考宪度,利于民者不一,元祐诸人变更倒易,失之太锐,既窜其身,又锢其家,废置其子弟,蹊田夺牛,不已甚乎?
于是排元祐者,进士取上第,小臣得要官,有可以逞憾借交者,反复探导,而躁竞之士,争致其身,非善攘人主之权者,不能为也。
瑶华之废,哲宗皇帝固尝访之宰相矣,禁掖秘严,事不得闻,而一言丧邦焉。
用彼相乃至设钩摭以防民口,引群小以固本根,恐其权分,则虚右揆而无所荐拔,欲胶其权,则植奥援而不恤公议。
党已蕃矣,而田鼢之除吏尚未尽,门如市矣,而钦若之子婿尚挠法作福作威,涂人耳目。
尚赖祖宗法度,磐固严密,周虑远顾,而承平之人,不敢变名姓以复雠,养刺客以为用,匕首虽铦利,不得发盗贼之啸,不敢激民以首事。
臣恐久假不归,专之不已,而坚冰之渐,养虎之患,虞在后日,则是辨之不早尔。
昔吴、楚七国反,以诛晁错为名;
侯景台城,以诛朱异为名;
禄山起范阳,以诛国忠为名。
今天下嗷嗷,亦必有指宰相以为名者。
臣愿陛下收还权纲,总揽在己。
赏罚之任,名器之重,雷动渊默,出神入神,端持太阿,无授人柄,岂惟天下之幸,而亦宰相之重幸也。
何谓责任不及宰相
古者三辰悖序,水旱失时,灾异生变,疫疠迭作,盗贼窃发,蛮夷不宾,率以咎丞相
丞相亦以不称职上印绶,乞骸骨,避贤者路。
天子勉留之,曰:「君上书归侯印,丐身谢事,是彰朕之不德。
其专精神,迩医药,强起视事,以与朕共治」。
丞相固请,则赐之以养牛,上尊酒,不得已而许之,则杜门省愆,免冠待罪。
甚者,曰朕未忍退君,其审处焉,则丞相自杀。
淮南衡山称戎,而公孙自以为无功居位,使诸侯有畔逆之谋。
平原东郡民多饿死,而魏相亦以奉职不修,致灾害未息。
永徽中,自三月不雨,至九月张行成告老焉。
荧惑守心而罢方进,日蚀而罢王商,问牛喘而内史以怪丙吉,闭坊门而陷泞者以辱再思。
方今丞相殆不知此,而朝廷亦不以此属之,高堂鲜言,务养崇贵,曷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
稽考程案,顾问盐米,曷与什己者游而若己者趋乎?
八座议事而丞相睥睨,如以雕挟兔,则一切媕婀,气焰十倍;
寒热自殊,则模棱以求,茍容伴食,以希无责其间,和事忍垢者又比比也。
霍光蔡义可制,故引以同职,林甫谓陈希烈可制,故援以知政。
若是,而朝廷何赖耶?
顷者河北水灾,齧地千里,荡室庐,汩牛马,老弱转徙,箱筥锜釜,筚辂蓝缕,号泣道路。
州县畏其聚而无给,则更劝而递遣,占富人之田者未暇耕凿而死者已十八九,所谓赈济之法,第行空文尔
自雍以西,米斗千钱,而京东西物价翔涌。
两蜀巴汉之民,采橡实屑木皮以充其肠,而屋无尺椽,突无燧烟,兽游于市,鬼哭于庭,死者若蚁溃麻仆,殆不可以占而记也。
朝廷曾不以此责宰相也,宰相亦不以此谢而去也。
臣愿陛下用镇抚燮理之任,专责宰相,则天工人绩庶几乎熙而理,百辟卿士庶几其率属。
此国家大体,非愚臣之所能条布也。
何谓朋党之风炽?
当尧之朝,有舜、禹、稷、契、皋陶。
太戊之朝,有伊陟、巫咸。
文王之朝,有闳夭、太颠,散宜生
武王之朝,有太公望、周公旦、召公奭。
宣王之朝,则有山甫、申伯、方叔、召虎之徒。
然不闻其有比周之叹,何也?
臣尝谓朋党之原,始于东汉,盛于唐,甚于本朝,为患最大而最深者也。
方今其标榜,曷止三君、八俊;
其熏焰,曷止八关十六子;
其祸之起,曷止李、杜;
其憾之结,曷止牛、李。
退休偃月而经营挤报者,累累皆是也。
背公、死权、佩剑笑,饴漆不能过其密,神鬼不能窥其奥。
张弧于前,设阱于后,其甘如,其裂如蝮,笑间藏刀,杯酒杀人者,累累皆是也。
自古士植朋党,卒死于朋党。
风俗薄于朋党,由朋党而乱法者,非一日也。
一党去,一党兴,根株蔓延,不可芟蕴。
天子巍然其中,为之證佐而已。
既排其人,则反其言;
其言反,其法变,势不得不然也。
且进君子退小人,太平之本基。
可则因,否则革,天下之良法。
前日之士,无贤不肖,一切目之曰元祐党,诋之惟恐不力;
前日之法,无可与否,一切目之曰元祐法,变之惟恐不尽。
逐之恶地,禠职、削阶者,五十馀人;
夤缘荐举,从而迁罢者,又不知几何人也。
始时,谗媚之人为十九章以激怒哲宗皇帝,和之者缦纬如织,虽岭南若人蒙罪以去,乞今天下不知其由,谓其有奸谋。
则昔汉桓帝之立,止于杀李固
唐宪宗之立,止于殛八司马,不如是之甚也。
然犹明告天下,咸使知之,夫恶不可掩,罪不可赦,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
何执政者实以攻党而反以罔上,又以罔民者耶?
元祐诉理,欲其改过,不吝俾之自新,舍此亡他意也。
日月之食而更,则人皆仰之,恶人斋沐犹可以祀上帝,而含垢国君之盛事,使过古人之用权者也。
前日设诉理所,执政者取刻薄吏司其职,抉剔案牍,吹求疵病,槩指而摘之,所雪者辄报罢而诖误者益张也,是岂圣人记功忘过之耶?
夫治道恶太甚,见渊鱼为不祥。
尅核至,则不肖之心
疾不仁,则为乱之心速。
况已湔濯之矣,而复治之何也?
是所以辟告讦之门,而长怨雠之府,欲以此召迎和气,弭宁天灾,得乎?
兹朋党之弊也。
且自古及今,人不胜天,人定能胜天,天定亦能胜人。
此忠邪之分,枉直之判,所以有待于陛下也。
陛下临御之始,召元老于外,咨以大政,海隅苍生,咸谓直道更兴。
正人在上,而犹惧张权舆作坦腹之谣,刘崇鲁有掠麻之哭,则人主疑之而不察。
昔小白问害霸于管仲,曰:「任贤而不能信,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者,害霸也」。
唐文宗宋申锡孤直,擢而任之,王守澄诬以不道,几弗免死。
此又在陛下待之以不疑,而察之欲其至也。
何谓台谏之职轻?
古者御史大夫丞相司谏九卿,皆天子得自除授,非以时荐而时用之也,非限乎资格也。
故名其居则曰御史府,或曰肃政台,名其官则曰中执法,或曰大司宪
严其任则为风霜也,端其本则曰纲纪也。
分左右谏诤,辅人主格非心,纠百官不如法,如豸之触邪,如草之指佞。
敕容其批也,诏书许其封还也,裾容其牵而止也,槛容其折而勿治也,何者?
司聪欲聪,司明欲明,使天下之情上达,上之过失以时而闻,元首之耳目不壅蔽,而亡饰非遂事之失,假之以疾恶之,而实自以为助者也。
若人君自圣于不谏,而宰相怙升沈之手,以闭拒公议,则台谏之官结舌饮忠,约时情以去就,殊未免过屠门而大嚼。
立仗马者不嘶,尚可希片言之助,以宠进君子,沮排小人也哉?
然用之非其人,则将据要津以自保,而一切观望,假道乌府以为清要之津,委靡备位。
否则,怀怨隐慝,席风闻以报其私而为之地者,又安其说而不疑,是非奇邪雌黄于匹夫之齿牙,此被绣仗斧者所以不厌其心,而至公之柄返困于倒持者也。
亦未闻朝廷以直敢养士气而俯仰宠拔,与之温言,贲之礼物,以吐其骨鲠,开白兽以助劲力,赐黄金以比精厉。
而区区言官,犹车中女、三日妇,卷怀皂囊而伏蒲请剑,寂世不闻其人矣。
乱之初生,台谏为虚名,乱之又,台谏为备物。
邹浩以言立后事,得罪中外之士,恬于故常,学为辕驹,安于豢蓄,容容日久,一闻其风,则或笑或骇,立朝右者,或目而憎之。
呜呼!
古人之所甚易行,今人之所良难,知此衰世之弊,而见于华旦者甚可伤也。
夫世无采诗之官以拾民言,又禁之使不得言,道无朝端之木以习士书,又禁之使不得陈,贤良科废而人吞直声,匦函名存而士司冷局,天子所赖,独有台谏官
臣窃谓哲宗皇帝强明疏通,不待劘拂而晓者。
大臣专恣,筑塞言路,外峻刑法以拒胁来者,士欲全身远害,呼吸以终天年者,亦不肯自投诸渊。
然而鼎镬白刃若置之通逵,付之士师,考其疏论,万万不中则坐之诬罔。
士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何惮而不为耶?
近者陛下擢丰稷、孙谔、龚夬、陈瓘等列之殿陛,断自圣知,大协群情。
臣愿陛下每于閒暇之时,旁采清议,区别名流,躬自拔识,不以付大臣使行私恩,以叛公正,而台谏士自以为天子门生,则效诚竭节于万钧之下,而羔裘之正直,晨风之飞集,足以跨越古昔。
兹事体大,伏愿陛下不以为臣言愚而力行之,亦社稷之福,致治之本原也。
何谓士不素养而用?
古者开石渠、东观以论经,天禄以雠书,宣室、承明以访问,皆天子自育人材。
平居无事,养之有素,一旦加诸上位,使之陈力就列,左之而宜之,右之而有之。
以为而庙堂无备位,以为将而阃外无败绩,使之昌言则真御史也,使之居百职事则名卿才大夫也,置之近侍则正人,列之郡国则循吏。
其未用也,则或目之曰此国宝,此南金,此清庙器,此明堂材,此千里驹
人主振其侣若鹓鹭,高其选若瀛洲,时雨之保护,《菁莪》之乐育,而岩穴幽隐,玉彩呈露,下僚英俊,锥囊颖脱,号为得人之盛
三馆之士,天子往往微幸其处。
处士布衣,得占诗进见,载之辂车,导之金莲,使参钧天帝所之游,以激奖英气。
故拱把之杞梓有干云之志,而一班之于菟有食牛之量。
或引之便殿,访以外事,宰相所不知,谏官所不言者,借箸假笏,得尽閒燕,而内相帝聪,日闻所未闻矣。
非养之有素,试之亦有素矣。
今郡国庠序之地,以家老圃大学教化之原,以宗游谭,谓他时十科适增长浮竞,而日者宏词又关通权要。
其与选者皆近臣之子弟,四方寒士,才力虽高,奈有司之不公不明者何!
丞辖而下,府寺之要、台阁之妙,至一牧守、一监司,迁除补叙,出自权门,天子颔之而已。
且管、晏之智不可以方伊尹、吕望,伊、吕之功不可以拟风后、力牧。
骐骥千里,驽马十驾,洪钟百叩,沙石一击,人之才器之相远也,非今日矣。
骤而谈兵,则括不可以将;
骤而用客,则武阳不可以使。
司晨必鸡,吠盗必狗,织必婢,耕必奴,其所以养之者乃求所以用之也。
臣尝谓粹美王道,粉泽治政,卿云黼黻,以昭回云汉之章,盛时岂谓乏人?
而代王言操帝制者词气卑弱,反衄国体,俗失之俚,轻失之诬,秕糠我制度,断绝我绳墨,所谓大雅温厚之训,简谅易直之文,或近于嘲骂,不几于攘臂而捽之。
此识者所怪而流之遐陬,适资外夷之笑也。
至于治河者以河决夺官,奉使者以辱命削职,廉吏十一,贪吏十九,民社之托,筦库之寄,污秽简嫚,吏议而去者略无虚日。
夫虫莫知于龙,刘累豢而畜之;
兽莫戾于虎,梁鸯养而驯之。
士不可养欤,亦不可用欤?
以楚犹多贤臣,以卫犹多君子。
皇宋造邦,百有馀年,文物之盛,比踪三五,非楚卫区区小国之比。
而一职之阙,缓急择人,则天子假名器于近臣,近臣敛恩意于私家,大起寒滞之叹,甚亡谓也。
臣愿陛下养士以岁月,日与二三元老讲论人物,磨砻渐劝。
取其姓字,书之屏风,覆之金器,举而用之,以为治世先务。
从民之望,以天下之耳目,岂不伟耶?
若夫朔方节度,得其姓不得其名,歇后郑五,有其名而亡其实。
韦巨源而朝廷解体,用牛仙客而士大夫养恩,房琯有浮虚之名,崔湜无经济之略,是又人主不可以不戒也。
何谓师不素虑而出?
臣远不敢举三代,近不取五季,其间疆臣专封而割据山河,如魏晋之时,则臣不复借喻。
臣尝谓汉、唐之地广于本朝,而法制不及。
法制不及,虽多奚为也?
汉兴,封建子弟,大启九国,燕、代雁门以东,齐、赵有常山而南,梁、楚奄龟蒙而有之,荆吴擅江湖盐铁之利,淮南总山泽之富,诸侯之国,联三陲而控胡越,天子止有三河江陵、巴蜀、云中、陇西,凡十五郡,而公主汤沐、列侯之邑尚在其中。
唐列藩镇以为辅,而大历贞元以后,益更负横,田宏正盗有魏博,王氏盗有成德,朱氏有幽蓟,李氏有淄青,刘氏有宣武吴少诚有淮蔡。
或一传,或再传,或三四传,或一姓或再姓,或三四姓。
四郊多垒,唐天子号令所通者,不过河湟数郡。
是四海之远,赋之所入者十之一二已。
远惟祖宗深鉴汉唐之失,以立法诒孙谋而不穷,内无封建藩镇之失,外无戎人侵扰之患,坐而守此万世帝王之业也。
以中国之实、甲兵之利,可以坐扑四夷,而祖宗不肯轻举而辄者,智虑深也。
澶渊之役,岂得已哉?
方今用兵连年不解,青唐顺义,散而复围,是得其地不足守,降其王无所用之,劳民费财,职此之由。
永念神考之志,谓羌夷骄黠,为日已久,侵暴我黎庶,虔刘我边陲,天威震叠,欲待时而动,举无遗策,睿谋神算,臣愚不足以知之。
然臣窃观夫积粟如山,是取于民有制也,宿兵于农,是教于民有法也。
志已先定矣,计已熟复矣,粮已积矣,兵已练矣,一举而用之,岂无成功也哉?
今庙堂之上,仓卒造次,筑一城,俘一级,喜见颜面,赉予四出。
使之拓土至玉门,列张掖酒泉武威等郡,如汉武帝时,若是不知朝廷何以为赏也。
日者固常妄救援,行军死地,老师费财,关辅空困,是皆虑之不素也。
且今叩关请命,未必不包狼子之野心,而筑城受降,未必能断匈奴之右臂。
而又契丹辅车相依,纵观胜负强弱之势,徐起而乘我,此尤令人寒心。
今欲进兵,亦未可释甲,亦未得臣。
愿陛下遴择良将,坚壁以守,少休士卒,训练加勤,积粟边鄙,待时而动,以追述神考之志,所谓万全之师,岂不韪耶?
何谓木土之役兴?
臣尝论大禹之卑宫室,不如尧之茅茨不剪;
武帝千门万户,不如文帝惜中人十家之产。
以礼考之,天子之制,有三朝,有九门
以考工言之,夏后有世室,商人有重屋,周人有明堂。
其度如此而已。
治人事天以养体者,亦惟如此而已。
洛邑之营,止均诸侯之会,不闻其为游观之美。
灵台之作,止同庶民之乐,不闻其崇私己之奉。
萧何治未央,孙盛之论以为开后世之侈;
杨素营仁寿,裴矩之料以为必妇人之说。
诸侯黝垩,大夫仓则楹不可丹,筑于郎,筑于囿,则讥台不可为。
故阿房就而大盗兴,紫阁成而国用竭,骊山幸而荒,灵光成而亡。
以至鹿游姑苏,香分铜雀,未暇风雨之避,而招兵火之忧。
再行宫室之场,而增禾黍之叹者,古数有之,殆未可法也。
迩者月台之造、龙舰之制,以般之斤、工输之巧,昼夜杂作,丹砂曾青之所图绘,香棼柱楣之所纷奕,磩金玉以次第为步,割龙蛇以飞走为戏,陶甓倍于南山之土,钉头多于太仓之
以鬼为之,尚惮其劳,以人为之,皆知其不可。
而又繁饰服御,增崇佛庐。
司农不能供无訾之求,谏官、御史未尝有一言之及。
阉寺希宠,则乐成奇丽,以荡摇天心,庶几荒淫不度,颠倒裳衣,以滋祸乱之芽,而探矫命令与知朝政,以隳紊祖宗之法者,在旦暮也。
幸陛下继统以清,躬先天下,黜淫靡之观,究支费之蠹。
前此者已罢而勿居,则后来者宜勿启也。
臣伏愿陛下日慎终戒,防微杜几,书《无逸》为元龟,置欹器于座右,仄席儒者,而与之考古今成败之由,疚怀民力,而跻之仁寿之域。
则尧、禹之至德、孝文之恭俭,亦陛下所常行而不为者也。
何谓财利之臣进?
夫先王生财有政,理财有,而论道者以谓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说礼者以谓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使养天下者揣本齐末,厚于人而薄于己。
知所谓不贵难得之货,则虽借黄金白玉以翼而不能飞,借明珠以胫而不能走,非特使民不为盗而已也。
知所谓不必藏于己之意,则家给人足,犹吾之胠箧而掌握盈虚,来如江河,积如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藏之,非特恶其弃于地而已也。
季道末世,经营天下犹寒家细民,务争锥刀,而有司之吝,贤士大夫不敢轻议其失得,则桑弘羊起而为公卿,皇甫镈进而至宰相,财利之臣得志矣。
许行以滕君有仓廪府库为厉民,而记史者乃谓仓有红腐,都有朽贯为富贵之美谈。
《王制》又谓国无九年之储,则国非其国,而凿古者则曰钜桥之、洛口之谷,为兴王之资。
则财用之积散与夫取予之多寡,果在于时君世主因事趋变,不拾狼戾为有馀,不强陨穫为无节,求适于当而已。
夫以父攉子则必贫,旦旦伐木则必微,而寡妇之利、童子之饷,无非吾国与天下也。
若生之而不伤,厚之而不困,使之稛载囊负,各满其意以归,见于声色,此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以来,所以父母子民,其恺悌忠厚发于咏歌,传以金石,以至于今而不衰也。
方今利孔百出,臣不敢遍举,独指虐民之大者一事为陛下略陈之。
且摘山以为,民之朝暮不可阙也。
议者以谓户部之计茶利,岁入不訾边防之用,仰此以为喉吻之哺。
故朝廷假其,大臣怙其势,而司其事者,过桀、蹠之徒,奉其法者水火之政。
臣官汉中,目击其事,利之所在,民赖以衣食,得之则,弗得则死,未易可遏也。
而比年禁其私贩,五木巨械,钳首贯足,考一逮十,考十连百,囹圄无虚,刑馀半道,而冤痛之声至不忍闻,夫腊茶之直,数十倍于草茶,而其罪惟均,细民轻以触法,自昔然也。
今官贱其直以市园户,不吾市者为私售,酷其威以胁州县,不吾从者为沮法。
陛下试令诸路提刑司具断狱以上闻,则缘茶事坐者十倍其他也。
交通贫富,贸迁有无,商贾之职也。
茶事半天下,则商贾不通,商贾不通,则关市之征废,他司岁计日朘削矣。
而又月计军储官吏之费,岁总侵欺失陷之数,其所得者仅偿所亡。
是所谓朝四暮三,割肤肉以啖口者也。
于县茍旦夕之谴,则抑配良民以津积滞,而他司按劾所不得,与铺兵为盗贼之渊,则转寇良民以资口腹,而有司坐视所不敢诃,故每茶使一过,则聚骂族诽,思脔其肉,噬其脐,呼天而诅,操矛而逐之。
何啻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奈何朝廷益重而委之。
臣所谓财利之臣进者,斯人之徒与。
陛下之远民忍不听此而矜怛之耶?
闾阎之疾苦,此其大者。
如陛下以为盐池之坏未复,国用尤急于茶利,又神考已施之迹,不忍遂辍,则宜求长厚之吏以补使者,少缓法禁,支计博买外,许之通商,则德泽下流,孰有远迩耶?
何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
夫患于所忽,而燕安为鸩毒之怀,坏防之水始于蚁穴,𢬵飞之鸟肇于桃虫。
故圣人于萃聚之时,除戎器于既济之时,思患而豫防之。
今朝廷惟知备西北而不知西南之可备也。
且自威、茂、黎、雅以南,正古之南诏,南诏西北接吐蕃,北抵益州,东北际黔巫。
唐时已更臣而数叛,閤罗凤之攻云南剑南节度鲜于仲通乃有白厓城之败。
天宝中异牟寻吐蕃并力入寇,令其下曰,为我取蜀为东府
杜元颖西川,王嵯巅乃悉众掩邛、戎、隽,因陷三州,入成都,止西郛十日,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
今南蛮种类已离而不合,西戎道里自梗而不通,其势不能并一。
然国家晏宁日久,两蜀之民,数世不见风尘之警,白首休居,拊子孙以待尽,卖剑买书,广弦诵以竟日,外户弗阖而无有犬吠,行人千里而不持寸刃。
恬玩已久,臣恐一旦有急,则剑外州郡为蛮夷区落,是入无人之境而莫之撄拂者矣。
人也,知之详矣。
尝见乞第寇泸川,董阿丹茂州,上烦朝廷命帅遣将,而飞挽之馈,一方骚然。
今蜀兵骄懦不可使,饱饫豕,十九如,朔风正严,缓步一舍,已呀然汗矣,万一有变,是决不可使也。
蜀之守边者,因仍徼倖,计岁月,蓄香药犀马以去,不问其他。
万一有变,是决不能守也。
以至有城池而无楼橹,有金鼓而无娴习,矛楯以脆易良,弓矢以柔易坚,甲胄烂溃而不复治,障候弛沓而不复明。
万一有变,是攻与守皆无其具也。
比年峨眉蛮獠以关市不平,即包人民,掠牛马以归。
两林种至挈工徒,凿山开道,直趋卢山,以市珠马为名,其意果安在耶?
使之有饮马岷江之志,而吾兵不能战,边无良守,战与守又无良具,则斩狄山之头,据骑劫之兵,出入自如,蹂躏数千里之地,而民畜为之一空矣。
臣所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者此也。
伏愿陛下勿以臣言为迂,诏修守备,益屯戍,选清白知兵吏以镇之,斯远人之福也。
何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
贾山谓秦以不闻其过失而亡,故杜牧之曰:「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春秋》书梁亡,《左氏》言自取之也,《谷梁》谓心昏耳目塞,大臣背叛,梁自亡也。
周之天下,自夷王下堂,平王东迁,而周室遂微。
其亡也,非赧王之罪也。
秦之天下,自二世暗弱,赵高专恣,其亡也,非子婴之罪也。
西汉之亡,非孺子也,兆于元、成之不断。
东汉之亡,非献帝也,由于桓、灵之不君。
唐自代、德姑息,至昭宗而遂亡。
夫人之受病,有在荣卫,有在四肢,有在心腹,然非一日而成也。
在荣卫,四肢,则心腹为之不宁;
在心腹,则四肢为之俱废。
荣卫、四肢之疾,缓而可治;
腹心之疾,急而欲急攻之也。
望色聆音以知病所从起,不待疾至而治,谓之良医。
朝廷天下,人主之一身也。
仰惟太祖太宗之德泽固结愈远,神考之纪纲维持不绝,无有受病处,盖尝治之于未然而已。
臣试言之。
夫黄河贯地中,犹人之荣卫,边鄙犹四肢,大臣犹心腹。
筑堤以壅,疏渠以泄,然后河乃安流。
或决于东,或决于西,譬荣卫之不通,故结而为痈㿉,缓而绝经络,治河者不深穷其利,而茍简一时之功,是讳疾于荣卫也。
刍粟不继,如筋不胜;
将不知兵,兵不知战,如骨不胜。
今边鄙之臣,或虚张战多,或擅弃所得,茍目前之捷,而不设久虑,是养疾于四肢也。
前日大臣专恃顾命,颇有得色,贪天之功以为己有,臣言之于前矣。
上赖左庙右社之休,山川百灵之助,而权臣摇手不得。
不幸而有他变,则莽之文诈,操之奸雄,崛起而萌乱矣。
是藏疾于心腹也。
一身而有此三疾,臣所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者此也。
陛下即位,神器攸属,人意所归。
而又文母厚德仪坤,徽音嗣世。
沈几意表而同天道之运,扶日虞渊以赫下土之照。
共断大务,而施设注措,人神佥同,则不必巫咸和缓之术,涤肠纫腹,肘后万金,反魂起废于急迫寻常之间。
彼荣卫、四肢、心腹之疾,徐诊而治之,箴砭所及,聚毒供事,未为晚也,在陛下施之何如耳。
且今天下如磐石泰山,陛下求直言,而臣以自古危亡之君以为陛下之鉴,不已过乎?
李云露布讦矣,而桓帝止以不谛语为口实;
韩愈表佛骨切矣,而宪宗上以天子夭促为乖剌。
是二君者有拒谏之实,而无好谏之名,安足为陛下道哉!
臣释耒西山,立朝无葭莩之亲,负笈贤关,终岁惟雅言之学。
贫无以自资,而载色载笑,独于借书乞火,居下位不能媚上官以钓名沽誉,所养如是,殆一木彊人耳。
如上所陈,皆朝廷已行之迹,众人之所不足言者,无裨圣政之万一,而只自以为劳。
伏惟陛下天纵之圣,自诚而明,既恭默以思昭旷之道,又缉熙而成光明之学。
昔人求礼于野人,求道于瓦砾,问迷于童子,每况愈下,谓愚者千虑,或有一得。
而臣之井窥管见,区区欲罄而终未能已也。
臣尝惟天下之事,莫尚于密;
圣人之功,无易于勤。
阳处父狐射姑不可将,晋君以其言告射姑,射姑刺处父于朝而奔狄。
高宗欲废武后上官仪谏之,及高宗见后则曰是皆上官仪教我,而武后卒杀
且为容之仰,举趾之,仪可观也而易测其中;
前在驰逐,后在音声,志在内也而或见于外。
人君可以富贵生死天下之士,未其机,而人已逆而合之矣,况以不密者乎!
故臣愿陛下密则无过事。
明皇之初,锐意励精,誓复贞观之治,而开元之间,号称太平。
晚节怠荒声色,游幸失道,败度于天宝之末,可为叹惜!
之勤于文王之日昃不食,非谓其勤于始而已,始始而终终也。
十日暴而一日寒,百年为而一日废,适远中画与不适同,深耕不穫与不耕同。
故臣愿陛下贵勤,则无弃功。
若夫血气之戒。
精神之用,隙不在大,失不在小,永惟陛下深思而长念之,则天下幸甚。
臣诚狂妄,干犯威颜,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昧死百拜。
题郭节母清芬录 清末至民国 · 郑国藩
节母姓廖氏,清封通奉大夫郭祥山夫人,而金中学生郭大川之曾祖母也。大川以《清芬录》索诗,书此赠之。
孔圣昔编诗,柏舟录奇节。
煌煌经籍中,千古挹芬烈。
郭家有节母,抗心追前辙。
老处怀清台,日月照高洁。
回忆齐眉时,如宾同冀缺
忽伤黄鹄寡,五内暗崩裂。
死易抚孤难,含辛志茹檗。
晨先鸡鸣兴,夜后斗转辍。
纺绩治生劳,堂构望子切。
容易孤成立,阛阓推人杰。
货殖坐起家,发身等阀阅。
衔封几度荣,孙曾满前列。
坊表嵯峨高,妇德资圭臬。
不见汉桓嫠,彤史谁敢亵。
旌典古今同,激扬意岂别。
风气日趋新,大防虞溃决。
斯录意何似,狂澜砥柱设。
毛东塘大司马开府南宁 明 · 黄衷
七言律诗 押庚韵
海内贤流独擅名,八闽曾许拜前旌。
中朝望地常悬席,南纪高勋吏仰成。
分阃等威晋国,承华宾客汉桓荣。
运筹多暇应觞咏,邕管梅花玉雪明。
追封高祖功臣记 宋 · 唐士耻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灵岩集》卷四
汉高皇帝以睿明之姿,广揽英豪,蹙彊仆暴,大难略平,则既并启爵邑,俾传孙子,与国咸永。
惠、文、高后继之,数十年之间,搜遗追封,尤切不忘,其事见于《史记》。
惠、景间侯表之叙,一代盛典,不可以无述也。
天启真主,风云草昧,必有智勇之士为时而出。
大业甫定,分茅析圭,开国承家,永锡曾仍,贻芘无极,既尽报功之义,然其后世之君犹且日笃不忘,每惟搜讨讲求是急,必欲使尺寸之效,举无不见知之,叹其为孝也大矣,其厉世也切矣。
肆惟高帝,有知人之明,极容才之量,下逮屠贩,寸长毕录,用以组婴枭羽,脱斯民于鬵炭。
区宇既平,歌颂以发,清庙之策既不敢缓,爰自六年十二月甲申,始裂平阳以畀曹参,迄十二年六月曲侯张平之封,凡百五十有三人,厚以第室之赐,固以山河之势,表以十八侯之位次。
汉承秦旧爵,列二十通侯为冠,由关内侯以降下至于公士,沾等级之恩者尚多有之。
特诏肆班,申敕长吏,厚遇高爵,入蜀汉定三秦之士,恩复世世,酬功懋赏,斯亦足矣。
一传而孝惠,再传而高后,三传而孝文,皆克绍厥世。
将相公卿,登用耆旧,列侯朝次,藏之宗庙,犹以为未足,又取高帝未论之功,俾祚爵土。
父子之仁,君臣之义,交至曲尽,猗欤盛哉!
谨案本表,平都侯刘到孝惠五年六月乙亥封;
平定侯齐受高后元年四月乙酉封;
中邑侯朱通乐平侯卫无择山都侯王恬松兹侯徐厉醴陵侯越,则四年四月丙申所封;
南宫侯张买、俞侯吕它,又以父功追封;
樊侯蔡兼,以文帝元年六月丙寅封。
蒙之克家,蛊之干父,特书屡书,孰谓汉家之犹少恩哉!
厥后孝宣元康特发庙藏,复家赐金百三十有六人孝成、孝哀兴灭继绝,建初永元复封元勋之裔桓帝咸熙三年犹录萧、曹之后,前后一辙,有隆不替,宜其盛哉!
终汉之世,鼎彝太常之勋,不一书而止,岂劝率之道素茂,有以启之耶?
汉永平车服制度记 宋 · 唐士耻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灵岩集》卷四
汉显宗孝明皇帝以聪哲之姿,膺重熙之运,三雍七郊,礼明乐备,上媲隆古,人知向化。
惟是中兴以来,抚摩劳来,历有年所,民殷物阜,中人易移,未免小侈,车服之用,稍踰法度。
帝思财约,爰诏有司,申讨参酌,建为矩则,以壹民心,以防滥溢。
丕休赫哉!
真人道之丕彝,帝王之盛节也。
其端略见于《本纪》永平十二年之诏,而《舆服志》注复引蔡邕
敢裒集梗略,为之言曰:人心惟危,因物有迁,不知自节,殚肆无度,明主忧之,爰创定矩,俾就准绳,不僭不滥,五三尚矣。
汉兴以来,高帝草创,衣服操乘,仅抑贾人。
班壹雄边,至僭旌旗,秦俗未除,屋壁倡优。
帝服后饰,识者忧焉,深用太息。
太宗刺经,制服名篇,概在《七录》,谦逊未皇,意则难见,专事躬率,绨衣革舄,上法尧俭,祈易风俗。
孝景特诏,唯及长吏世宗初政,绾臧首议。
逮夫天汉,深厌侈放,大索京师,四年甘泉,乃班明制,旁达出日,见于南齐《舆服志》。
大国朱轮,特虎在前,左兕右麋,小国前熊,寝麋左右,又具于刘昭所引《古今注》之文。
概见一目,他宜称是。
先汉制度,森严若是,不可尚已。
东都以来,务用安静,未及裁制。
显宗绍远斛罕作,贡赋尤轻,府廪还积,草木殷阜,牛羊弥望。
戚里侯家,车如流水,马如游龙,极于齐民,颇恣耳目,帝则忧之。
乃命有司,乃究乃讨,上自侯王,下及黔庶,被服嫁娶,各有科品。
广示四表,永贻万嗣,皇乎卓哉,诚有国丕则、人心大防也。
意若慊,兼用躬行,身御浣衣,诚意深切。
刑妻齐家,椒房春宫,重缯厚练,用倡于上。
匪恃政刑,有光文祖,德礼具修。
一时抽毫之士并赋两都,谓申旧章,下明诏,命有司,班宪度,节俭,示太素,去后宫之丽饰,损乘舆之服御,文核事实,殊非滥矣。
重规叠矩,有隆不替。
肃宗建初二年二月辛丑,明诏申敕,兼命齐相,省去三服。
冰素方空,縠吹纶絮,马廖抗疏将顺,长乐、广平钜鹿乐成诸藩,朴素蒙赏。
孝和永元十有一年七月辛卯,复扬明宪,诸古丽圭襂闺缘加上奇邪之饰,影灭迹绝。
孝安之元初,孝桓永兴,悉修故事,前遗后述,化行俗易,猗欤盛哉!
然而明堂郊丘,旧仪非古,帝命诸儒,东平宗老,寻绎艺传,冠冕车服,悉还圣作,烜赫明备,似非所以示俭。
然识者深挹旨,殆大禹恶衣美冕之心并行弗悖,理固若是,承尊经之绪,夙造时敏,是宜举措,悉惟厥中。
有唐车舆衣服,著令武德,殆亦永平之意。
本纪诏在十二年,蔡邕以为永平之初,范《志》湮灭,弗可详考,姑存厥异,以俟博雅君子云。
谨记。
赴东六首(已下著雍涒滩 其一 明末清初 · 顾炎武
 押词韵第五部 出处:亭林诗集卷之四
莱人姜元衡讦告其主黄培诗狱株连二三十人又以吴郡陈济生忠节录二帙首官指为余所辑书中有名者三百馀人余在燕京闻之亟驰投到颂系半年竟得开释因有此作
人生中古馀,谁能免尤悔。
况余庸驽姿,侧身涉危殆。
窫窬起东嵎,长鲸翻渤澥。
斯人且鱼烂,士类同禽骇。
禀性特刚方,临难讵可改。
伟节不西行,大祸何繇解(后汉书贾彪延熹元年党事起太尉陈蕃争之不能得朝廷寒心莫敢复言谓同志曰吾不西行大祸不解乃入雒阳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霍谞等使讼之桓帝以此大赦党人)